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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璃放眼打望,见此处装饰之奢,体量之宏,皆为一死人所设,不禁哀怒,“从前在书上读到,王墓巍峨雄浑,气象万千,只当是文人大笔,不曾想竟真个分毫不差。如此劳民伤财,只为安置一个死人……菱纱,你说得果然不错,人死后万事成空,徒留这许多外物,设下险恶之机关阻挠,便是想让他们的不义之财永世深埋,实在是很不应该。”
韩菱纱呼吸墓葬中的阴沉空气,细细品味一番,颇有些老夫子头头是道的意思,要不说她是专业人士,进了坟墓就和到家了一般,听闻柳梦璃的感慨,女大盗故作平淡地说,“这淮南王墓还不算什么,若是皇帝老儿的陵墓,往往是举国之力,征来数十万工匠,花上二三十载方成,里头不知有多华美呢!历朝历代,多少工匠在造完陵墓后就被坑杀在其中,啧啧,冤魂无数呀。”
柳梦璃低声道,“竟有多少可怜百姓,为这一个死人,空耗性命,一人之死,竟要这样多人陪葬,我不见那王公贵族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样的陵墓、这样的陵墓……”
韩菱纱嘿嘿一笑,“所以说,我们韩家历代,都是为了给这些无辜人报仇雪恨,既然他们生前这么怕被人盗墓,等死后,活人就有一万种办法收拾他们,只可惜他们是看不到这一天了,否则那才叫报应!”
云天河眯眼望着墓室深处吹来的阴风,突然说,“这地方有杀气。很多。”
韩菱纱的功力不如他深厚,再则太阴剑意以精微内敛为要,不以感应为长,故而一时间不曾觉察王陵内的古怪,她倒是对野人深信不疑,“按理说这八公山风水不错,山相更易频繁,千百年来脱胎换骨,造就一方灵地,这淮南王陵的选址同样是合规合矩,必然是有地师堪舆探测过,里面的布局设施也处处到位,一看就是三才皆备的吉穴,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滋生阴煞鬼物。除非……”她转眼望着云天河二人,只盼他们好奇发问,好过一把老师的瘾头。
云天河一脸茫然,柳梦璃沉默不语。
野人挠挠头,“菱纱你脸色不好看,是不是肚子疼了?”
“胡说什么?!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有啊。”
“不信,你背一遍。”
“哦,菱纱你说:‘按理说这八公山风水不错……’”
“好了好了,服了你了。先听我讲完。除非这地方的风水破了,原本集纳山川灵气的阵势转而包纳阴寒凶煞之气,阴煞与死者怨气相合,就可能催生幽冥邪物。许多阴鬼就是这样来的,它们并非生前的那个人,只是靠邪气化形的纯阴之物,非有非无的一道念头。”
云天河一愣,“菱纱,既然这么说,世上的鬼,都是假的咯?”
“倒也不全是如此,人死后魂魄都要进入鬼界,要是不肯去的就会被勾魂鬼使带走,但也不排除一些生前厉害的人物能让自己的魂魄强行留在人间。只是,这样的人实在很少。轮回转世是天道造化,不可违背,假如人死后的魂魄还留在世上,那轮回就乱套了不是?”
“是、是吗?我不太懂。可是,我在想,爹到底是真的走了还是留下了。他很厉害,我觉得他有能力留下,可,可如果他真的留下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我一眼?”云天河又执迷生死之难,脸上悲哀都是真情流露,毫不掩饰,“他应该是没有留下来。我爹对我很好,不会偷偷自己躲起来,八年都不和我说一句话。”
韩菱纱结结巴巴地安慰他,“啊,你、你,怎么这样呢,好端端的人,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说着话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柳梦璃温声宽慰,“云公子,生死是世间常事,你还是看开些,云叔虽然走了,但他至少还曾陪伴你、照顾你。今后你活着的每一天,云叔留下的那些回忆都会陪着你的。”
云天河凝望着大气,眼中没有泪光,只有吞吐的剑虹。
他涩声道,“我不为爹死了难过,我只是不想我认识的人分别,人死后就像一觉睡醒,活着的那些再也不重要,人要是一直这样轮回下去,会不会有一天觉得累?我不想知道死后是什么样子,不想知道前世是什么样子,我就是舍不得现在,舍不得你们,如果连菱纱、梦璃,你们也有一天会离开,会死,那我活着的时候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世上之物,大如江海,小若草芥,皆为实有实存,而世上之名,宏如宇宙,渺若希夷,皆为假有假存。倘生者有其实,死者无一物,生死轮回不尽,其人亦无穷,何物为生,何物为死?在世百年空一度,盖因万灵魂魄不灭,事生如梦,事死如归。
云天河此人精修纯阳之剑,其性至大至有,包纳万物,最重实存。纯阳无阴,纯有无虚,此诚剑心剑意,坚如顽铁,万世不易。然则世间实有终归于无,蚍蜉之日,苍木之岁,其兴也忽焉,亡也忽焉,至大莫过于水,至有莫过于空。纯阳剑心可劈山开海,难逃日月周转。
生死执迷乃是困扰这位剑仙多年的难题,八年来时刻不曾挣脱,愈是在意,愈是难忘,此间烦恼,已化作剑道魔障,若能堪破,则技艺大进,若不能,则有天人五衰之劫数。
韩菱纱为纯阴神剑主,与云天河最能交感,觉察他气机暴沸,心中焦急,近前来口呼,“天河!天河!”以手摩其胸膛,掐捏人中,然而于事无补。柳梦璃轻轻弹奏箜篌,涤心清音渺渺若雪,仍不能扑灭云天河心中阳炎。
“菱纱,看起来云公子是走火入魔,陷入幻境里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
“我会用法术塑造一个梦境,将我和云公子的神魂都牵引进去,在梦里我会尽可能想办法让云公子苏醒,但这段时间里我们都不能移动,还请你为我们护法。”
韩菱纱俏脸铁青,只是略略点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们的。梦璃,请你一定把这个不省心的笨蛋救出来。”
柳梦璃宽慰一笑,随即开始掐诀施咒,周身浮现幽紫色的奇型符?,凝做一道法印,似青紫宝珠般悬浮于云天河眉前三寸,此人眼中剑芒爆闪,忽得跳出一道赤金元神,灿若星辰,灼如烈火,当空一绕,便钻入宝珠内。柳梦璃舒了一口气,再次嘱咐,“菱纱,千万要小心。”随即阖眼凝神,魂魄出窍,似一缕紫烟,蓦地也投入梦境中。
梦境本空,待云天河元神入驻,便由心造作出一方假有境界。柳梦璃遁入梦中塑形化体,却是变作了一枚紫色的蝶子,停落在一处苍翠的林冠上,此地乃八年前的青鸾峰。
彼时的云天河还是个小孩,已经学会设陷阱捕猎的本事,在林中忙活一阵,本待要走,却看到林中翩翩飞舞的紫色梦蝶。孩童生性好玩,此时见了这梦蝶,忽生灵感,当即飞奔追逐。
这蝶子便是柳梦璃梦中化身,此时身不由己,飘飘忽忽,从林中飞出,盘旋于一处悬崖外,山风吹拂,山岚消散,悬崖下的藤蔓丛里飞出一道白光,凝作人形,却瞧不清面貌体态。此人朝蝶子一指,便说了一句:“怎么多了一个?咦?这是梦?”
柳梦璃绕着那人影飞了三匝,那人影低声咕哝一句“一只羊也是赶……”此人一拍囟门,从眼中腾出一道九色奇光,罩住梦蝶,旋即消散,柳梦璃忽然便从梦境中脱出。
韩菱纱见宝珠内一道紫烟飞回柳梦璃眉心,而她随即睁开眼来,忙问她情况如何。
“我没能帮上忙,我被一个神秘人赶出来了。”
“天河的梦里有什么?”
“是一处山林,还有长满藤蔓的山崖。”
“你说的应该是青鸾峰,那处山崖有云天河师父隐居的山洞,天河下山就是为了找这个人的。你有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这个却是不曾,那人笼罩在一层白光下,只能看清是个人形,不过他倒是说了几句话。头一句是‘这里是梦?’第二句是‘一只羊也是赶’。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人。按理说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有我和云公子的魂魄是真实的,可那人竟好像比我们两个更……真实,他把我赶出梦境了。”
云天河忽然开口道,“我、我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韩菱纱大喜,“天河,你醒了?”
云天河慢慢点头,眉心前悬浮的宝珠碎裂,化作雾气消散,他茫然而怔忪,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我没什么事情做了。”
“怎么就没事情了?你这人真是,平时练剑不都好端端的吗?怎么一谈到鬼就吓成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和梦璃!”
云天河捂着头,“对不起菱纱,我,我大概是真的太笨了。”
韩菱纱咬牙切齿,“不准你说自己笨,你明明很聪明的,有什么难题都可以想出来。”
“可这次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明白人为什么活着。”
“这种问题没有答案的嘛!”
“一定有的,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只要我找到它,只要我能找到它,我就能让人永远活下去。”
韩菱纱与柳梦璃俱大吃一惊。
云天河仍自言自语,“只要知道人为什么活……”
柳梦璃忽然体躯一颤,蹙眉跌倒在地。
“梦璃,你怎么也?”韩菱纱上前搀扶。
霓裳的女子面露痛楚,“我听到了,云公子的声音。他的内心里有一首乐曲。”
却说那一道九色神光点化梦蝶,将心印化入灵台,柳梦璃得机缘造化而不自知,却是遭了意外之灾。
“你怎么能听到乐曲的?”
柳梦璃抬头望着红衣的女飞贼,忽然有说,“菱纱,你心中也有一首乐曲。”
“什么意思?”
柳梦璃慢慢站起身,轻抚手中箜篌,一曲轻快畅和,如盛夏清溪,玉水明沙,闻之心中大畅。韩菱纱忽然愁容尽扫,绽开笑靥,竟是身心皆喜。
原来柳梦璃此人得授心印,乃有谛听之能,其圣焉,万类皆有平等之心,有情众生因分别心滋生业报,若得一切平等故,人皆喜乐,再无争执。
柳梦璃听得人心之乐,各有不同,盖个人秉性相异之故。韩菱纱生性机灵,故而心乐明快。云天河天真纯朴,故而心乐清净。心本无声,灵者互通,以音代语,直指本性。此诚神乐,能通心声,引万灵,造化空有,天地共鸣。
一架箜篌,拨弦三声,柳梦璃便让韩菱纱眉目舒展,让云天河烦恼尽散。
“世间万物的声音,原来这样精彩。”柳梦璃眸中异彩涟涟,“云公子,你好些了吗?”
“嗯。”云天河歉疚地盯着韩菱纱,“我又给你们惹麻烦了。”
“以后不准再想这些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了,知不知道?”
云天河神色清明,此番劫数却是过去了。
他们三人稍稍耽搁了些时辰,随即便向王陵深处探索。此时戍卫陵墓的兵卒们相继醒来,对先前经历一无所知,只当中邪,纷纷惊恐奔逃,再不敢回返。
却说淮南王墓内风水变异,滋生许多怨鬼邪煞,嗅到生人气味,纷纷涌来。
这三人如今皆有非凡本领,一个是纯阳剑仙,一个是玄阴剑主,一个是神乐传人,驱散这些小鬼不过举手之劳。
柳梦璃轻声说,“它们的内心很空洞,只有简单的曲调。”
云天河说,“是哦。”他没什么弯弯绕。
韩菱纱却最有感触,此前她领悟太阴剑意,便草创一套太阴练形之术。
太阴者,至虚至无。人身实体,神魂实在,如何能驾驭太阴之剑?故太阴剑主需从纯阳中寻一点空性。太阴无其名,无其实在,无其形体,太阴练形者,便是炼有为无,炼形成空,将身心抟炼为至精至微,便能遁假入虚,于天下再无行迹,于万古再无遗存。无处不可去得,无物再可粘身。故能无所拘束,纵横宇宙。
韩菱纱毕竟修行不足,这套神功奇诀如今只有一些简单想法,而这王墓中的怨鬼却是天生阴物,若能从它们身上借鉴来几分真意,想必于她的功力有长足的助益。
“天河,你帮我把它们困住,我要好好观察观察它们。”
云天河当然应允,抬手画一道剑圈便把周围涌来的阴煞鬼类捆缚其中。
柳梦璃见这些鬼物被晦月无形剑反复戳刺,心中仍空洞洞一片,不免有些感伤,低声说,“这些……这些鬼,都是游荡在天地间的人心执念,借灵气塑形,没有思想,没有痛苦和快乐,它们的心比地上的砖石还冷漠。”
韩菱纱却已经略有所得,“原来如此,要在纯阳中寻找空性,要在纯阴中寻找实有,非有非无,绵绵若存,此乃玄牝之门!”她神色一振,“好了,天河,送它们回归天地吧。”
云天河朝剑圈一指,纯阳剑气闪烁万道金光,将周围阴煞一发扫清。柳梦璃轻轻一叹,“淮南王陵距离寿阳不远,我们把这些怨鬼清除,倒是能保护百姓无忧。”
王墓内多有机关阻挠,许多墓室被大门封死,需解开机关密码方能开启。韩菱纱带着同伴将沿途所有墓室都逛了一遍,可不像是借道的样子。
韩菱纱感慨,“这几百年来,已经有许多同行光顾这里,值钱的宝贝一个都没。”
柳梦璃好奇她的真正目的,“菱纱,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韩菱纱脸上一红,这才表明来意,“其实我是来这儿找不死药的。”
云天河哇了一声,“真的有不死药吗?”
“咳咳,传说当年淮南王同八公服食仙丹飞升,还留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这王陵里说不定就有他们留下的丹方。”
“那我们更要好好找找了!”
三人一路探索,到了王墓后殿,此处再无阴煞,殿中高台上孤零零立着王座,座椅两侧扶手上各蹲伏一只玉雕蟾蜍。韩菱纱瞧这两件事物颇为奇特,便近前观瞧。
“你们瞧这两只蛤蟆,左边的是红玉,右边的是黄玉,我猜分别对应‘日中赤气上皇真君’和‘月中黄气上黄神母’,阴阳兼备,天人合一。”
云天河轻轻触碰左侧红玉,而韩菱纱则抚摸右侧黄玉,此本无心之举,然而二人神意正与双玉暗合,顿时玉中生光,阴阳交汇之下,机关感应触发,后殿北墙开启了一道暗门密室。
韩菱纱小声惊叫,“我知道了,这不是简单的玉石,这两件是传说中的阴阳紫阙!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实物呢!”
柳梦璃面露好奇,“阴阳紫阙?好奇特的名字。”
云天河却终于不再迷糊,他笑呵呵地说,“这个我知道,能吃的。爹告诉我的,这种东西吃了之后,身体就会变得很壮。”
韩菱纱轻笑,“算你出息一会。不过呀,你只说对一半,这阴阳紫阙生在地下,千年化玉,两千年后玉髓成精就能服食,具体是什么用处我不怎么清楚,但据说成精后玉髓就会乱跑,阴阳分离,如果只得到一个吃下去反倒不好。”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柳梦璃表示自己长见识了。
云天河大傻子开始挖玉石,把两块紫阙拿在手里,然后就要刨坑。
“你干什么呢?是不是又想捣乱?”韩菱纱神色不善。
“不是啊菱纱,你说这个东西再埋一千年就能吃了,早埋早享受嘛。”
“笨蛋笨蛋,有这一千年,你早就成仙了,还用得着吃这个破石头啊?”
“可是……好吧。”云天河弱弱地把阴阳紫阙放回原位。
柳梦璃在一旁看着,只是微笑不语。
三人进入暗门,不多时便到了淮南王的丹室,此处便是当年八公炼丹之地,高台上立起一尊青铜大鼎,地上散落数百支瓶瓶罐罐,还有许多竹简,韩菱纱精神大振,招呼同伴四处找寻仙丹药方。
柳梦璃拾起一篇名为《玉鼎灵丹文》的斑驳竹简,仔细辨识,轻声念诵残篇:“……夜半,王梦于青云之上,太一神君现明轮间,瑞气千重,光普三界,垂目示下尔……鸡鸣日出,炉紫气龙腾,顶现晕华,敛于赤绯玉壶,气凝若神丸,方知‘太仙霞丹’乃成,王与八公顿首而拜,心悦服食,终脱胎换骨,白日飞升!……”
韩菱纱大喜过望,“听起来很可靠呢!看来我们得找那个什么赤绯玉壶才行。”
云天河忽然皱眉,“有杀气。”随即凝视硕大丹鼎旁的一枚玉壶。那壶盖抖索,忽然炸开,其中蹦出一股滔天煞气,凝做一头王袍厉鬼,放声尖笑。
“本王,重见天日了!!!”此鬼戾气极大,乃有万端幽冥异象随身,乍然出世,便令丹房内冰霜冻结。
云天河头顶的赤金剑丸忽得一跳,剑啸如雷,将滚滚煞气尽数扫灭,那厉鬼受纯阳剑气辐照,哀嚎连连,不复骄狂之态,高呼“上仙饶命!!”
韩菱纱咳嗽一声,云天河知她心意,当即按下剑光,免得真将这来历不凡的鬼物绞杀当场。
柳梦璃蹙眉,低声示意同伴,“他心中的乐曲凄厉可怖,却是不曾真个心服口服的,仍有兵戈之意。”
韩菱纱老神在在,又咳嗽一声,云天河放出剑光把那鬼物烧得吱吱大叫。柳梦璃凝神听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行了。说说吧,你是哪位?干嘛躲在瓶子里吓人?”
那王袍厉鬼低声下气,“小王刘安,乃是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厉王刘长之子,乃、乃是此地主人。各位仙长不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我们是来找仙丹的。”
淮南王厉鬼愁眉苦脸,神情忿怒,“哪有什么仙丹!都是妖道蒙骗的手段,当年小王与八公服食所谓‘太仙霞丹’,当场丧命,那妖道眼见酿成大祸,又心恐报复,还将小王与八公的魂魄封在赤绯玉壶中,自己逃之夭夭,而今玉壶力量减退,那位男仙长阳气充沛,我在壶中得其助力,方才脱出。”
韩菱纱皱着眉,气鼓鼓地骂道:“你这老头,自己死就死了,还让手下写什么《玉鼎灵丹文》骗人,把地宫修得神神秘秘,让姑娘我白跑一趟!”
刘安畏畏缩缩,低三下四,“小王知错,小王知错,还请仙长大人大量,放我一马。”
柳梦璃低声说,“你心中怨气极大,如果就这样放你离开,今后必要为祸一方。”
淮南王见那白衣的杀才把眉头皱起,剑丸跳动好似死兆星,当即吓得鬼体苍白,“别别别!别动手!小王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你心里并非这样想的。”柳梦璃很平淡,仍旧侧耳凝听。
“这、这,那请仙子说一个办法,如何能放我等一条生路?”
柳梦璃轻弹手中箜篌,一曲求仙歌悠然如梦,她叹道,“你既已死,万事成空,为何不就此转世投胎?还要留这作孽之身在世害人吗?沧海桑田,当初害你之人也早就变成一?g黄土,又有什么放不下的恩怨呢?”
淮南王原本心中怨气滔天,听得这箜篌点滴,竟丝丝扣住心弦,不由回忆当年求仙之景象,为求速成,自己与八公被那方士蒙骗,贸然炼丹服食,求仙之坎坷多难,身死也不过寻常。他不由慨然道:“天地藐邈,求道日长,仙山无径,胡不归去!胡不归去!哈哈哈。”
鬼体中执念飘散,煞气消融,复归阴魂之本体,“多谢二位仙子,多谢仙长。本王今日能重现人间,再续轮回,已是不易,还是早些归去。”
“啊?这就要走了?”云天河挠头,“那你保重。”
韩菱纱见淮南王即将与八公携手飞入鬼界,连忙问:“喂!老头,你到底有没有长生药啊?”
那淮南王只是摇摇头,随即消失不见。
云天河眯着眼睛,“我看到他们去了一颗星星上。”
韩菱纱摇摇头,“扫兴,什么一人得道,根本是骗小孩的,好了,天河、梦璃,咱们早点离开这儿,尽快去陈州吧。”
一行人这便走出淮南王陵,外头阳光正好,三人快马加鞭,纵身翻过宛丘山,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陈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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