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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京都大旱，灼热的温度烫得惊人，军训期间不止女生，没吃什么苦头的男生都或多或少打起了退堂鼓，不少人变着法请假。
看到陈迟的假条，总教官冷嗤了一声。
“怎么，排长同志，你也来了例假？”
陈迟没入伍，但陈延从小拿他当新兵蛋子练，练正步、站军姿比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标准，军训第一天就被任命为了排长。
他请假的理由简短至极，就俩字：有事。
成一鸣给他批的第一道假，清楚平时不掉链的人是真有特殊情况才请假一天，当和事佬，让人说说软话。
陈迟咬死有事。
谁没事请假？
总教铁面无情，看不惯他这身傲骨，罚他负重拉练20公里。
陈迟也倔，背着钢枪和行李包当着整个团的面在烈日下跑完了，人没事，不过严重晒伤，后颈后来直接脱掉了一层皮。
跑完他上了去宜州的飞机。
那一天，是10月10号。
那一年，林听雨十八岁。
他买了一部相机和一个酸奶蛋糕，可到了南大，陈迟不知道怎么卸下那股子高傲站到她面前跟她说声生日快乐。
他在摄影学院外寻了张长椅坐着，看着怀里的东西，发呆。
林听雨很喜欢摄影，只是那部相机，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拿出来过。
听陆羽行说，那是她买的一部二手相机。
他想起了当初好心送给她的那只书签和笔，林听雨把钱一分不少还给了回来。
事后陈迟聪慧洞察她在维持自尊。
他生于世家，金枝玉叶，何尝体会过那种拮据清贫的自卑敏感，却在很多时候，打心底里心疼这姑娘。
想明目张胆对她好。
可见那傻姑娘一副怕他嫌弃的傻样，见她固执慎微地的维持自尊，见她什么总想着还的自我保护...
那些好，全裹了外衣。
实在拧不过便带了点蹩脚的强势。
她其实很棒，很善良，也很有原则，却总觉得自己不好，自我否定。
他坐到了天黑。
最后他找了一个女孩，托人给送过去。
那女生欣然同意了，问“同学，你要送给谁啊？10月10号，这个日子很好啊。”
陈迟眸色一暗。
他其实不知道林听雨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只是记性好，多扫了眼她的身份证，联想到当初杨钰给她送礼物时也是十月。
也许，她并不是今天过生日。
他翻出钱包，望着上面的照片，声音暗哑
“摄影系大一，林听雨，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很好看。”
“麻烦你了。”
全当，他给她过了吧。
女生看着那一沓钱有些吓到，摆摆手不敢要，但看着那张怎么拍都出圈的脸，试探性说“要不这样吧，你不介意的话当一下我的模特，拍几张照可以吗？”
陈迟没有异议。
他气质出众，夜色下就坐在那张长椅上，微调整了一下动作，效果就极好。
女孩看着影像乐不可支，要了他联系方式说成片出来发给他，提着那两份精美的礼盒，走前拍脑袋回头
“忘了问，这个要不要我帮你递个话啊！谁送的之类。”
陈迟唇角扯了一下，哑声
“一个同学。”
他连夜赶回的第二天早，京都迎来了久违的大雨，大雨如注，暴晒了将近一个月的学生集体激动
“听听！”
“我从来没觉得雨声这么好听过！”
陈迟仰头，硕大的雨滴砸在后颈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他闭了闭眼，感叹她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就连下雨，想到的都是她。
解散回到寝室，陈迟翻出了那本笔记本。
兜兜转转，它在高考前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这个笨蛋。
什么都不想欠他的。
一页页往下翻，有他字迹的页尾都被画上了一个笑脸，她在告诉自己，她都学会了。
小笑脸停在了某一页。
听着外头不停的雨声，陈迟下意识在那页空白上，用素描笔画了一个。
那是林听雨第一次在他面前笑的样子。
人总要有点寄托。
这变成了一个习惯，下一场雨，就画一张她的笑脸像。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上面姑娘的笑意随着一次次大雨无声的洗刷慢慢变淡。
/
第一个学期陈迟过得不平不淡，寒假回南城，他也没多去哪。
他怕她来找不到他。
到除夕，临时起意，又或是积压的情绪克制不住，他凭着记忆中那身份证上的地址开车去了清河镇。
小镇山路十八弯，导航不管用，他问了许多人，才到了那座小院。
他没想打扰她，哪怕是一声新年快乐。
他只是太想她了。
想问她那些日子对她是不是可有可无，想问她为什么都不肯来见他一面，想问她是不是，从来都是自己在打扰她。
除夕守夜，万家灯火通明，他走近了才发现庭院大门紧闭，一片灰暗。
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竟然连偷偷看她一眼都看不到。
偷偷去找她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
即便是陆羽行。
陆羽行跟杨钰旁敲侧击问过林听雨，杨钰很避讳谈到这个话题，甚至，对他们态度并不友好。
陆羽行说给他听的时候，言辞遮掩，他猜了个大概。
又有什么难猜的。
早在别人都巴不得往他身上凑的时候，她们就自成一派，自得其乐。
可固执不回头又何止她一个？
陈迟面上无所谓的过着，偶尔想起，淡淡揭过。
按部就班，也难免有出格的时候。
他去了不少夜场，一开始纯属解闷，后来睡不着就开始流连，输了就练，赢了再玩，好过在公寓思绪乱成一团自我反复搁那挣扎，中途有人递酒，递到烟时，他顿了一下。
她不喜欢烟味，闻到都会皱眉。
像是对她至今都毫无动静的一种无声对抗，他接了过来。
陈迟纸醉金迷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包厢里麻木睡着时做了一个梦。
陈迟梦到了那间会议室。
姑娘就坐在那张桌子上，马尾一晃一晃。
那些曾经历历在目。
他们分开得匆忙，陈迟知道她想去南大，但姑娘从来不问他想去哪所学校，毕业之后去哪，她只乖乖听话，努力学习。
分开前她说争取考个好成绩。
他答应了，说到做到。
就像来京大，他不食言。
他在等她的。
其实只要她肯朝自己走一步，他就可以走完剩下的好多步的。
陈迟想张口，却苦得说不出话来。
可那簇马尾一晃，圆脸扭过来，姑娘抱住了他。
四周震个不停的音响让他有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像是一块扑了过来，想拥，可怕她化了。
他低头，怀里的姑娘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自下而上瞧着他，那双眼一如曾经隐忍含泪般。
陈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他不喜欢她哭。
总会忍不住的想去做点什么，让她别哭了。
恍惚间，似是有人扯动他衣角，场景如出一辙得让他难以分辨真假，下一刻——
“陈迟。”
陈迟当即醒了，醒来包厢却空无一人，午夜梦回，全是空洞。
回去的路上，他想起那双泪眸，冒出几个想法。
她是不是受了委屈了？
她是不是过得不好了？
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她是不是...
又像以前一样辛苦兼职了？
思绪万千，他终究放心不下，止了这段时间的纵情享乐，接了几个单子赶完，又将手里一个不舍的设计转手卖了高价，便托陆羽行找了林听雨当时助学金的银行卡号，打了一笔钱过去。
陆羽行说他平时都聪明，这么尽在林听雨身上犯傻。
是啊，他怎么就在一个——
一个笨蛋身上犯了傻？
/
大二的时候陈迟有一个比赛脱不开身，又托那个女生送了一部相机过去。
但他不知道，这两份礼物全都阴差阳错地送错了人。
那个女生并不是新生，问了个大一的一个学弟，那男生纳闷“没有啊？倒是凌烟雨今天过生日，在聚缘楼举办生日聚会呢！”
女孩迟疑了一会，脑子将这两个名字过了一遍，林听雨？林烟雨？
都是今天过生日，那应该，没错吧。
“她笑起来好看吗？”她问。
男生腼腆点头，许多人都去为她过生日了。
那两份礼盒最终送到了一个叫凌烟雨的女生手上。
没署名，但看着很精致漂亮，专门托人送了过来，自然备受瞩目。
只不过，她尝了一口蛋糕就皱了眉。
“谁啊，送我最不喜欢的口味。”
有人尝了一口，脸上直皱“真是的，谁会喜欢吃这么酸的蛋糕啊！烟雨不会是有人搞你吧！”
学弟挠头“拿过来的学姐说是你一个同学送的，应该不是吧。”
女孩满腹疑惑打开另一个礼盒，看到里面东西，她眼睛一下亮了。
那是一部最新出的索尼。
学摄影玩单反的看见这东西都两眼放光，起哄
“谁啊，送这么贵的相机，可以啊！”
“这个得大几万才能拿下吧。”
众人羡慕的眼光纷纷投向今天的主人公。
女孩喜不自禁，连带着那个不对口味的蛋糕都变得顺眼不少
“这个蛋糕我不太喜欢，你们喜欢就吃吧。”
可没多少人吃得惯。
那个专门定制的蛋糕最终被丢进了垃圾桶。
这个女生当时就有点疑惑，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听岔了，后来她听说礼盒里有一部很贵的索尼，班里人都羡慕坏了。
那女孩听说他很帅，看了他的照片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她当情人羞怯，便没多想。
想到男生事后还给自己付了不菲的跑路费，第二年她多嘴了一句:
【那个，同学，她好像不是10月10号过生日了，上次是农历轮到10月10号，还是送给她吗？】
陈迟当时在候场，看见信息，翻了去年的日历，眼底失落一闪而过，重新换了提醒日期，回复过去:
【嗯，是她，没变。】
到那一天时，陈迟买了醉。
以林听雨不欠人的个性，收到东西没有回音，甚至是像以往傻乎乎想着要还的意思都没有，说明——
是真不在意了。
聪明如他，明白自己利用她心软愧疚的挽留等待，或许...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陆羽行过来时，劝他别硬气，他说等他认输的那一天。
到时候...
他都不敢想当面问个清楚了，见一面或许就能够打破他所有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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