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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觉得安德森先生的弟弟是想要伤害安德森太太。
肢体动作有时候会暴露很多当事人的情绪,即使安德森太太刚刚非常愤怒,冲着那位先生吼叫,并且步步紧逼,可是他依然下意识的向后退步避过了情绪过于激动的安德森太太,而不是用自身的优势压制回去。而且这位先生的站位也很有意思,他站在了楼梯口,不管是不是有意的,这个位置可以有效防止安德森太太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去——从她当时的状态来看,这确实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在安德森先生刚刚死了一天都不到的时间里面劝说哥哥的妻子卖掉这栋房屋?安德森先生的死亡真的没有问题吗?
此时此刻,米亚那久违的职业病不小心发作了,下意识的分析起来了这栋房子中发生的事情。
总不能在身边埋个炸弹,即使是短暂的住所,也不能留下什么安全隐患。
所以她果断的参与到了帮助安德森先生换衣服的过程当中。
现在是八月份的时间,即使是伦敦这种常年被浓雾笼罩的地方温度也不低,要是任由尸体这么放着的话,恐怕没两天这栋房子就会充满了腐烂的气息没办法住人了。所以在医生得出了这可能是因为突发性心脏病而已去世的结论之后,安德森太太决定尽快的将自己的丈夫下葬。
这也是米亚对那位安德森先生的弟弟感到奇怪的另外一个原因,按照常理来说,这位先生不是应该帮忙收拾一下自己哥哥的尸体吗?怎么会拖到了快要晚上了还让他的兄长躺在那张床上?
大概是她的眼神表现的太过露骨,汤姆·安德森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决定过来帮忙,不过这位先生的表情十分值得玩味。
米亚看着汤姆那变幻不定的脸色,觉得安德森先生的死亡八成是有问题了。
这个猜测在看到安德森先生的尸体的时候有了答案。
虽然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天的时间,尸体产生了一些变化,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安德森先生死时候的惨状,他的脸甚至因为死亡的时候压在桌子上面的关系而青紫了一片,到现在还没有消除。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些别的痕迹。
“等等。”米亚看着这位先生那明显不对劲儿的嘴唇颜色跟手部特征,伸手一档,拦住了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安德森太太,“您说医生判断安德森是因为心脏病死的是吗?”
“啊?”安德森太太愣了一下,“是的,昨天晚男仆敲门没有反应,就进来查看,发现约翰已经”
她抽泣了两声,“之后我请了家里面一直雇佣的医生罗杰斯先生,他检查了约翰的身体之后认为是突发性的心脏病。”
这并不是一个医学发展到了极限的时代,迄今为止,放血依然是一种有效的治疗疾病的方法,更不用说还有把病人放到冷水里面浸泡的治疗方式,这种条件下,判断一个人的死因如此草率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安德森家并没有被闯入的痕迹,安德森先生本人平时也经常在书房里面工作到很晚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加上这位已经去见上帝的先生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除了因为心脏病猝死这个原因之外,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原因了。
但是对于一个曾经读过医科,在医术跟毒术上面都很有研究的人来说,这位先生那明显不正常的唇色还有手部的古怪造型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彰显着自己的死法有问题。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的话,那米亚觉得她自己可以先去死一死了,脑子是被狗吃了吧?
而这个时候安德森太太也反应过来了她的邻居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难道难道?”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难道自己的丈夫的死亡中还夹着着其他的东西吗?
“我过去曾经在各个大陆上面游荡过,见过跟安德森同样死法的人,不过那个人不是死于心脏病。”米亚冷静的指出,“虽然很像,但是对方死于一种毒药。”
多余的话她没有再说,米亚相信安德森太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在搬到骑士桥之前,她就已经打听了这栋房子附近的消息跟邻居们的信息,安德森先生可是一个马术俱乐部的成员,还是很有实力的那种,年轻的的时候还参过军,更不用说即使是现在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年纪当中还经常跟朋友出去打猎。这样的人,不能说他就没有心脏病,但是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而且他死的太平静了,没有挣扎,没有试图求救,这可不像是一个心脏病发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再结合死亡之后尸体上面的种种痕迹,米亚已经在心里面扒拉出来了几十种可以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毒药。
可惜,她不能对这位先生的尸体进行解剖,否则的话,能够更加准确的辨别出来到底是哪一种药物导致了这位先生的死亡。
米亚不动声色的扫过了安德森疑似有过抓挠痕迹的手指,“我想是时候请苏格兰场的探长们来看看安德森的死亡现场了。”
她冷静的对安德森太太说。
她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这种不知道牵扯到什么内情的凶杀案还是请官方人士来接手吧。米亚接住了倒下来的安德森太太的时候想。
汤姆·安德森没有能够阻止安德森太太派男仆去苏格兰场报信,醒来了之后这位女士一脸愤怒的吼了一顿丈夫的弟弟,坚定的请来了苏格兰场的探长,一位个子不够高,身材瘦削,看起来不像是好人的先生。
“你好,我是雷斯垂德,雷斯垂德探长。”这位看起来有着强烈的信心的先生如此介绍着自己。
然后在观察了安德森先生的死亡现场,又询问了几句话之后,就做出了判断,“安德森太太,请问你在您的丈夫死亡的时候身处何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对着安德森太太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不管什么时候,一个人如果非正常死亡而是被害的话,那么这个人身边的亲友都会是第一阶梯被怀疑的对象,尤其是他们的配偶,总会排在第一阶梯中的首位。
而根据确凿的数据统计,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怀疑,因为现有凶杀案当中,配偶犯罪的比率可是不小。不管是激情犯罪还是预谋犯罪,总而言之,一个有配偶的人死了,先怀疑这个配偶是基本程序,这位探长先生做的没毛病。
但是对于安德森太太来说就是很大的问题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报案之后居然会遭到这种侮辱性的怀疑,此时她瞪大了眼睛,满脸愤怒,“您是在怀疑我杀了自己的丈夫吗?”
安德森太太的声音中仿佛蕴藏了一座火山,随时随地都能够爆发。
雷斯垂德脸色一僵,“只是一个例行的程序而已,女士。汤姆·安德森先生跟小安德森先生也在这个程序之内。”
他没想到这位女士居然会如此的敏锐,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意图,稍微有些尴尬。
“哈,那么我告诉您,我当时就睡在我的床上!”安德森太太恶狠狠的瞪了雷斯垂德一眼说。
她没想到招来了苏格兰场的探长之后得到的不是凶手的名字而是对自己的怀疑,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至于我的儿子,他此时正在他的舅舅家里面,远在苏格兰!”她冷笑一声对雷斯垂德说。
旁边已经检查完了尸体的医生默默的贴着墙边离开了这间屋子,他完全不想要参合到探长跟受害人家属之间的争吵当中。
要他说的话,雷斯垂德探长当然是一个优秀的警探,但是有时候他未免也过于膨胀跟自信了一点儿,特别是在遇到了某位咨询侦探之后,这种信心就更加强大了。
明明找出了罪犯的就是那位侦探先生好吗?
“您确定了安德森是中了什么毒死亡的吗?”站在门口的米亚见到医生走出来,轻声的询问道。
“呃——”医生看了看询问自己的人,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这位先生来自于何处。
“我认为那是一种碱类毒物造成的死亡,你认为呢?”米亚笑了笑,也没有逼着对方给出一个答案,反倒是提示了一下这位医生先生。
现在的医疗水平真的不足以在短时间里面检测出来安德森中的是什么毒,她担心这位医生没有头绪,耽搁了有效的追缉时间,所以才会多了一句嘴。
“碱类毒物?”医生的眼睛一亮,似乎是有了点儿头绪。
他虽然检查了安德森的尸体,也确定了他就是中毒而死的,但是却并没有看出来那是什么毒,现在米亚的提醒给了他很大的方向。
“您还看出来了什么?”他忍不住询问起来这个俊俏的小伙子,如果能够缩小范围的话,就会大大的减少破案的时间,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唔,我觉得有好几种毒药能够造成这种效果”见到医生的态度,米亚说出了几种她的怀疑。
虽然能够造成安德森这种死亡方法的毒药有很多,但是考虑到提炼的难度跟获得方式,米亚还是说出了几种比较容易获得的药物名称,其中就包括了一些还没有在欧洲大陆上面流通的毒药。
没办法,她现在根本就无法对尸体做验尸,手里面就算是有再多的仪器跟试纸那也是没用。
再说了,要是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包办了的话,那这些苏格兰场的警察们来做什么?当摆设吗?还是说这位雷斯垂德先生会容许一个外人来对自己的案子指手画脚?
显然,米亚对于这位初次见面的探长先生的判断还是挺准确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不但不允许自己对他的案子指手画脚,还试图给她的脑袋上面扣上一个奸夫的帽子!
“我在哪里?”米亚听到这位探长先生的问题的时候都愣住了,这事儿能跟她扯上关系?
是她提醒了安德森太太她丈夫死亡不正常好吗?
而且她才搬来这里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能跟安德森先生结下什么仇怨?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打过几次招呼而已,平时她更多的是宅在自己的房子里面当一个学术专家,要是真的是她害死的安德森先生的话,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看着安德森先生下葬,将这件事情给掩埋住吗?怀疑别人时候能不能用用脑子啊!
雷斯垂德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嘴角再次浮现了刚刚面对安德森太太时候的微妙笑容。
既然警察第一个怀疑的是受害人的配偶,那么这个配偶身边的异性当然也是重点怀疑对象啊。
想想看,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跟一个丈夫非常忙碌的女人,这听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吗?尤其是他们还是邻居,对于安德森先生的行踪了如指掌,想要做些什么简直就是好太简单了,没准儿就是这位好先生发现了自己妻子的不忠跟朋友的背叛
至于这位先生为什么会让安德森太太报警,别忘了,这位先生可是还有一个弟弟的,他会忍受自己哥哥的妻子跟别人私通吗?所以这是一个需要除掉的人,那么还有什么比杀人案能让一个人被吊死的?
贼喊捉贼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人这么热情的帮忙肯定有鬼!
短短的时间里面,雷斯垂德已经在脑子里面脑补了一篇长篇小说,关于那些爱情、阴谋、背叛跟血腥的,如果发表出来,想必会在伦敦售卖各种惊悚小说的摊子上面引起一阵购买狂潮——这可不仅仅是惊悚小说,其中也许还混合了艳情呢!
可惜,米亚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露出一个冷笑,就想要放大招开嘲讽。
但是还没有等她开口,一个冷漠的声音就从她背后传了过来,“省省你那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吧,雷斯垂德!”
伴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他跟雷斯垂德一样的身材瘦削,甚至因为个子更高的关系显得更加消瘦,而且这个年轻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总体上看起来就像是长时间处在饥饿状态里面一样。
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有饥饿的感觉,“认真的想一想,雷斯垂德。”他严厉的看了来自苏格兰场的探长一眼,“约翰·安德森是一个身高超过六英尺的男人,并且身材健壮,而这位康斯坦茨·道尔顿先生只有五英尺多一点儿!”
即使是不用演绎法,歇洛克也能看出来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先生根本就不是凶手。
正如他所说的,约翰·安德森又高又壮,站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一头棕熊,年轻的时候还参过军。
康斯坦茨·道尔顿呢?
除了那些常年卧病在床的病人之外,他很少见到这么瘦的人,尤其是这么瘦的男人,歇洛克怀疑这位身材矮小的先生体重是否有一百磅,约翰·安德森简直比两个他加起来还要重,这样的人想要制服一个健壮的前任军人,是在开玩笑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位先生恐怕不仅仅是身材瘦弱,他还不太健康!
歇洛克都想要指着米亚那张没有太多血色的脸让雷斯垂德好好看看了,说这个人杀了约翰·安德森是在开玩笑吗?
至于说他跟安德森太太合谋,那就更加不可能,他刚刚询问了这栋房子里面的仆人,案发当日,安德森太太就像是往常一样的早早睡下了,仆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从房间里面出来,难道他真的认为这位太太的身手好到可以从窗口跳出去,再爬到另外一个窗口跟人合谋杀死自己的丈夫之后再跳回自己的房间吗?
而且男仆说过了,他没有听到书房中发出任何声音,如果这两个人真的从窗户中爬进去了书房,安德森难道还会做一只缄默的小羊羔吗?能不能动动脑子?
这愚蠢的人类!
米亚从这个年轻男人那双漂亮的灰眼睛里面读出了这句话,有些想要笑。
这熟悉的眼神,让她想起来了一位毒舌的老朋友,果然天才在智商上面都是能够对人进行碾压的。
“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真的不够熟。”米亚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房间里面的尴尬。
再不说话,她觉得雷斯垂德的眼睛可能就会被瞪的脱框而出了。
“我会提醒安德森太太只是不想这位可怜的女士被蒙蔽了真相,连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都不知道。”她几乎是明示一样的暗示了一下雷斯垂德。
不管怎么样,安德森先生的死亡都给安德森太太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这位先生在政府供职,作为一个前任海军上校,他现在的位置能给他带来不少的收入——不仅仅是明面上的,还有暗地里面的,所以才能供得起小安德森在昂贵的公学中读书,给妻子足够优渥的生活。
可是也仅此而已了。
他并不是那种出身于大贵族家庭的孩子,父母也不是什么有钱的商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毅然的投入到军队当中赚来的,这也导致了他的家底真的不够丰富,至少没有能够置办下来一份土地的产业,让自己跨越一个阶级。
他活着的时候当然会有金钱源源不断的进入到这个家庭当中,给予妻子儿子足够的庇护,但是死了的话,这个家庭就会瞬间缺少一大笔的收入了。
米亚不知道他有多少投资跟存款,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成为了未亡人的安德森太太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读完昂贵的公学跟大学肯定要比丈夫还在的时候吃力很多。
她觉得这位可怜的女士有权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落的这么惨的,而不是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再说了,谁知道那位凶手到底有什么目的?之后又会不会牵连这位可怜的寡妇?
雷斯垂德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白脸,脸色不是很美妙。
本来他还以为抓到了凶手呢,结果福尔摩斯这个家伙又出来搅局,真是让人生气!
“好吧,就算是他能够暂时摆脱嫌疑,也不代表这件事情就真的不是他做的,在凶手没有彻底被揪出来之前,我保留自己的意见。”雷斯垂德说,似乎是想要挽留自己最后的一点儿探长的尊严。
“包括对汤姆·安德森的怀疑,我也同样保留,他对待安德森太太的态度看不太正常。”挽尊之后,这位探长先生又把怀疑目标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既然约翰·安德森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无法轻易控制的健壮男人,那么他那个同样身材高大又健壮,还一样当过兵的弟弟不就成了为了现成的凶手人选?
雷斯垂德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这一定是一个想要吞并自己哥哥的财产的男人,所以他才会那么急迫的想要撺掇着哥哥的妻子卖掉他们的房子,将财产变现。毕竟套走一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女人手里面的钱可比套走她手里面的地产要简单多了,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而已。
暂且不去说米亚是怎么看待他这次的推测的,年轻的歇洛克那边感觉自己真的是快要无法忍受这位探长的这种胡乱猜测嫌疑人的思维方式了。
“那要看他是否有足够的不在现场证明。”歇洛克的手指微微弹动了两下,还是觉得暂时忍耐一下这位先生那天马行空的想法。
如果这位汤姆·安德森先生在事发的时候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么对他的怀疑就是毫无理由的污蔑了。
默默旁观的米亚又想要笑了。
真的,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简直有毒!
多么可怜的年轻人,有这么一个搭档,以后升职的速度大概会很慢吧?
这么想着,她就对这位有着一双熟悉的漂亮灰眼睛的先生同情了起来,有时候遇上一个不靠谱的搭档真的是挺要命的。
“你好,先生,我是道尔顿,康斯坦茨·道尔顿,很高兴认识你。”米亚对着这位看起来消瘦的过度的警察先生说。
她决定跟这位聪明的苏格兰场警探先生打好关系。
“你好,福尔摩斯,歇洛克·福尔摩斯。”歇洛克伸出手,用力的握了握米亚的手,点点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米亚: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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