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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希然远比明夏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更早一些。
明明两个人是一起穿越的,可陶希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并没有明夏的踪迹。
她周围都是逃难的人,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则形单影只,还有一些身上甚至带着轻重不一的伤。
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疲倦与麻木的,与其说是在逃难,不如说是出于求生的本能而麻木的奔走着。
根本无需开口询问,只一眼便不难猜出这些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战争。
只有残酷的战争,枪炮与厮杀,战火与死亡,才能将原本正常的人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又同样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不得不背井离乡踏上逃难的路。
有些难民是准备投靠亲戚,尚且有着明确的目的地,但更多的,却是连目的地都没有,他们只有不停的奔走,奔走,奔走在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希望的长路上。
身边一起奔走的人里面,有多少真正能够抵达安全的地方,又有多少人会倒在逃难的路上?陶希然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
支撑着她在绝望中找到这里的,唯有找到明夏这一个念头。
从陶希然口中得知她这些天的经历,明夏久久无言,伸手摸了摸陶希然的头,轻声道:“辛苦了。”
饶是在穿越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这些天的遭遇却属实给陶希然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没有见到明夏之前,陶希然还可以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但现在或许是信任的人就在身边,心中积攒的委屈与恐慌再压抑不住,陶希然扑进明夏怀里,将脑袋埋在她肩膀。
压抑着的,破碎的哭声断断续续响了很久。
虽然陶希然对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并未详细描述,很多地方都三言两语简单带过了,可明夏却知道,情况可能比她们来之前预期的要更加糟糕。
待到陶希然情绪平复,明夏这才将自己得到的线索和推测讲给她听。
“你遇到的那群难民是从哪个方向逃难过来的?”明夏开口问道。
陶希然想了想,道:“虽然大部分难民都是从不同地方来的,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里面很大一部分是应该是先逃难到了新州,听说新州要打仗了,这才又逃往锦州的。”
“跟我一起逃难的难民里有不少是新州本地人,他们说日军在洛州与新州交界的地方已经打起来了。新州虽然还有守军在死守,但是铁轨被炸,增援的部队和物资被日军截断,目前能够来增援的部队大部分都是从洛州退下来的那一批军人,即便是死守,估计也守不了多久。”
明夏猛然抬头,死死盯着陶希然,一字一顿的问:“洛州已经……?”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陶希然却已经明白她要问什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盈满眼眶,陶希然咬着牙,点头道:“嗯!”
洛州沦陷,为了尽可能给新州的百姓争取撤离时间,新州的守军誓死不退。
守得住吗,怎么守,能守几天?
二十一天。
新州的守军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守了足足二十一天。
偌大的阵地上满是漆黑的焦土,刺鼻的血腥味与火药味,还有浓稠到仿佛能够将整片天蒙住的硝烟。
一个团三千六百余人,加上从洛州退下来的七百守军,击退敌人上百次进攻,枪声响了足足二十一天。
尸体交错堆叠,那样的场面,说是一句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新州并非个例,像这样的事情,在战争发生后几乎无时无刻发生在华夏的每一寸土地上。
即便早已经知晓历史,可是真的回到过去,亲身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无论是明夏还是陶希然都依旧很难平静接受。
或者说,每一个熟知历史的华夏人都很难接受。
明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心中生出的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尽可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理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车队现在应该已经离开锦州,处于正在赶往金源的路上了。”
“应该是,而且我在来这里之前曾经向周围的难民打听过,有没有见过车队的踪迹,有新州的难民说对我描述的车队有印象。”陶希然道。
“不过……”说到这里,陶希然的声音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才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背井离乡的车队,他们也不太确定见到那个车队究竟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抱歉啊小夏姐,我们这次穿越过来的时间,好像比上次更晚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更短了。”
闻言,明夏心中有了数,安抚性的拍了拍陶希然的手,道:“这不是你的问题,不用道歉。”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小河村应该是锦州到金源必须经过的地方,若是车队已经从这边路过,这里的村民应该多少会有些印象,明天可以仔细问问。”
事到如今,比起盲目到宛如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不如仔细抓住目前已有的线索,尽可能少走弯路,节省时间以便能够尽快找到车队。
两人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后,当下首先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的日子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在找到车队之前,不会再留给她们任何喘息休息的时间。
翌日清晨,明夏是被隔壁传来的激烈争吵声给吵醒的。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娘走得早,如今便只能由我做主,这门亲事我已经应下了,方家明天就会派人来,你愿意嫁也要嫁,不愿意嫁也要嫁!”
说这话的是个男声,听上去似乎上了些岁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威严,与其说这话是在和谁商量,不如说是在单方面的通知,容不得哪怕半句辩驳。
“我不嫁!爹您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答应我,嫁不嫁人都随我意愿吗,怎么如今说变卦就变卦,前些天要我嫁金源布庄的二少爷,今天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方公子,您、您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枝儿,时移世易,如今这世道早就不似当年,由不得你任性,这件事情我已经与方家商量好了,我早年曾救过方老爷子的性命,只要方老爷子在一天,你嫁过去便不会受委屈。”
“明天一早方家便会来接人,到时你只管跟着方家少爷一起走便是,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断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爹,我不——”
“枝儿,若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便应下这门婚事,否则爹就是死都不得安生!”
伴随着这道严厉的呵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木质门被重重摔上时发出的剧大声响。
明夏和陶希然对视一眼,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然而她才刚刚走到门口,门却被从外面推开了,叶枝手里捧着药碗,眼角还有些发红,看起来应该是刚哭过。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叶枝有些不好意思,将药碗递到明夏手上,小声道:“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抱歉啊。”
明夏摇摇头,看了她片刻后,温声道:“要聊聊吗?”
叶枝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将家里的事情摊开在陌生人面前的,可对上明夏那双坦然的眼睛时,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看出她的犹豫,明夏也没有催她,而是耐心等待她的反应。
片刻后,叶枝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张了张嘴,用很低的声音开口道:“刚才和我发生争执的那个人,是我爹。”
“从前段时间开始他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明明之前答应过我,嫁不嫁人可以让我自己选择的,但现在……”
剩下的话叶枝没有说,可仅凭刚才听到的他们父女两人之间的那场争执,明夏和陶希然都已经差不多猜出了一二。
明夏想了想,道:“你父亲一改之前的想法,执意要让你嫁人,而且听上去还是远嫁,一切都那么匆忙,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新州开战的消息,这才等不及要将你尽快送走。”
叶枝闻言,神色黯淡了几分。
她苦笑着摇摇头,道:“其实我知道,我爹是想借着婚事将我远远送走,可是……”
“就如同我爹想要将我送走一样,我又怎么能将他独自留下来呢。更何况,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就算今天跑得了,明天呢,以后呢?这里是我们的国家,只要日军一日不退,靠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她的这番话倒是让明夏着实有些意外,眼前的少女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可她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清醒。
争吵从来都不是因为要嫁人,争吵的理由也仅仅只是因为,父亲放不下女儿,而女儿也同样无法舍弃父亲。
陶希然却在这时开口道:“会好起来的。到那时候,没有人会因为战火颠沛流离、背井离乡,我们会有自己训练有素的军队,会有世界上最先进武器,会有各种先进的技术,到那天,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这话,放在后世很多人可能都会不以为然,可放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却美好到像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叶枝默念了一遍陶希然的话,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她偏了偏头,看向两人,轻声问:“……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
陶希然用力点头,半点也不迟疑道:“会,一定会。”
“真好啊。”
叶枝嫁人了。
婚礼办的非常仓促,甚至连简陋都算不上。她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于第二天一早风尘仆仆赶到了小河村。
两个之前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年轻人,穿上了红色的喜服,在小河村长辈的见证下拜了堂,饮下交杯酒。
仪式结束之后,甚至连告别的时间都没留给她们太多,少女一袭红衣,拜别了父亲与小河村里的长辈,随着丈夫一同离开了小河村。
叶父在村子门口望着女儿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不见,仍然不舍的离开。
同村与叶父相熟的村民走到他身边,低声劝道:“走了好,走了好。早走便早些安全,你应当高兴才对。”
叶父勉强露出一个笑,摆了摆手,道:“不用劝我,事到如今,我能为这孩子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能够将女儿送出去,我家大闺女已经嫁了我倒是不担心,还剩个小闺女,年纪太小,我还正在发愁呢。”
跟叶父搭话的村民抽出腰间自制的土烟杆,捏了点劣质的烟草塞进去,点燃抽了一口,满脸愁容道。
叶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为人父母,他又如何能不明白老友的担忧。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安慰:“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那件事情也未必就一定会被发现。”
只是,这话当中的安慰成分多到叶父自己都很难说服自己,若是能够说服自己,他又怎么会狠心将女儿这般匆忙的嫁人。
村民沉默的抽着烟,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忽然将烟杆往地上敲了敲,对叶父道:“之前阿枝收留的那两个小姑娘,这两天好像在打听车队的事情。”
叶父神色一凛。
眼中的悲痛被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警惕与毫不掩饰的防备。
“她们找你打听了?怎么说的。”叶父连声追问道。
看出了他的紧张,村民叹了口气,道:“没有,找的是我家婆娘,那件事情她也知道,你放心,她什么都没说,含糊过去了。”
叶父的神色并未因为他的这番话就有所放松,反倒愈发严肃起来,道“她们都跟你们打听了些什么?”
村民还没说话,身后便先一步响起了道女声。
“倒也没有打听什么,只是问有没有见过车队。”开口的人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婶子,衣着朴素,面色有些蜡黄。
叶父蹙眉,道:“她们好好的打听车队做什么,你说了?”
“说了。”婶子答的很快。
‘啪嗒。’烟枪掉落在地面发出一道轻响。
“你、你!你糊涂啊!”叶父还没说话,村民已经率先开口训斥道。
婶子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冷冷道:“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可娃还小,我这个当娘的,总要为娃寻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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