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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C小说 > 明月见我如是 > 第 90 章 假如越棠没黑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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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翠鸟落上窗台,阳光下羽毛几乎流光溢彩,偏过头好奇地去看房中的人。

    沈觅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越棠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她的手还抵在他脸颊上,他此刻却无比坦然,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当初碰都不让人碰的样子。

    多花点心思?

    沈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不错啊,越棠。

    见越棠对于她的碰触确实没有抵触,沈觅将手指从他脸颊移到他下颌处,轻轻抬起一些,让他对上她的眼睛。

    这样近的距离,她眼眸看上去也不再有那种清淡的疏离之感,而是映出了极为旖旎的动人春色。

    让人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越棠看着她,眼睛没有眨动一下。

    隔着一层假面,沈觅也看不出他的面色,只能感觉到他越来越慢的呼吸。

    模样看上去再淡定,总也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沈觅笑容大了些。

    没有记忆的越棠能够调侃、甚至理直气壮地这样要求她,有记忆的越棠不可能对她说出这些话。

    也不错。

    能知道更多越棠不会告诉她的小心思。

    看着她越来越开心的笑容,越棠皱起了眉。

    沈觅的反应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在越棠恼怒之前,沈觅立即顺着他的话,认真道:“好的,听你的,我会再多花些心思在你身上。”

    沈觅很顺着他,越棠轻抿了一下唇瓣。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打空一招的郁气。

    他气势很足,他明明不该有这种情绪的。

    越棠蹙眉,沈觅见好就收,立刻放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彻底离他远了些,万般真挚道:“你说了算!”

    让她多花心思也是应该的。

    随后几日,沈觅说多花心思,确实一点没有敷衍。

    她除了每日积极等着越棠过来,还专程请来了一位当地的先生。

    ——教她说江南话!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北朝使臣也即将抵达南都。

    沈觅隐藏踪迹来到南都,若在此期间,受了什么伤,有了什么事故,南朝不能完全推卸责任,可总归她自己也要承担后果。

    不过,她来南朝,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非要说她图谋不轨,那也只是对越棠一个人来说,她目的不纯。

    这些天,南朝各家知道沈觅行踪的,均已派人试探过,每日和越棠相处的风平浪静之下,其实早就已经危机四伏。

    今夜是沈觅暗中藏在南都的最后一晚,明日,她就要回到北朝使团之中,入住南朝安排的使馆之中。

    不论是南朝,还是北朝,想要对她动手的人,这一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最后时机。

    此事沈觅心里清楚,越棠心里也清楚。

    可是约好了这晚上她要去拿为越棠赶制出来的几套衣裳,沈觅想了想,叫上了今日身在南都的暗卫随行,还是要去取来,她又吩咐了守在慕容家四周的暗卫几句话。

    ——告诉越棠她的行踪。

    等到沈觅从殿中取走衣服上了马车,一路平安,越棠今晚也没有过来。

    沈觅坐在车厢中等着,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两旁的铺子也大都收了摊子,街道冷冷清清。

    她所安身的园子地处隐秘而偏僻,等到彻底脱离了主干道,马车忽然急急停下。

    云霏很快撩起车帘,探身进来,道:“人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立刻传来打斗之声。

    鲜血的味道渐渐蔓延开来。

    沈觅透过撩起一半的车帘往外看,黑暗中,看不清对面到底有多少人,明面上出来的死士数目约有二十。

    常服打扮的公主府暗卫在周围现身,一半去对付这些死士,另一半守在马车旁边,将沈觅周围护地密不透风。

    第一批死士很快被清理干净,被生擒的,还没等沈觅下令让人带回去审问,这些人便立刻服毒自尽。

    搜集完线索,马车继续慢慢向前,距离回到居所还有两条巷子。

    车厢中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彩,沈觅撩起侧边车窗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月光之下,这巷道一半被照地明亮,一半被灰墙的阴影挡地昏暗不明。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

    经过方才的试探,这条巷子没走到头,便又是新一轮的袭击。

    箭矢毫无预兆地从暗处飞来,马车前的暗卫立刻全身绷紧警戒起来。

    铁器激烈碰撞的声音传来,经过旁边暗卫阻隔,只有一支被打偏了方向斜插过车厢。

    沈觅只感觉到车身晃了一下,她朝着车檐的方向看了一眼。

    箭身贴着垂挂的玉牌飞过,没入车轮旁边的地面之中。

    锋锐的尖端割破了一半绳结,其下连结的玉牌在空中摇摇晃晃,绳结正在被慢慢扯开。

    系统检测到危险,立刻冒出头来连忙道:“需要我帮你使用一个道具吗?”

    飞矢和重剑相击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入耳,沈觅早早就叫来了足够的暗卫在一旁防卫着,她扫了一眼加固的车厢。

    此时她还算不上很焦急。

    之前准备地很充分,这些刺杀还算不上危急。

    她暂时还没有使用道具的意思,分出心神问道:“小棠在附近吗?”

    系统“啧”了一声。

    它探查了一番,回答道:“在附近,就快到了。”

    沈觅不紧不慢地托着腮,看着身旁的这支箭。

    一个暗卫掀开帘子,问道:“殿下,速战速决吗?”

    沈觅摇了摇头。

    第一波是试探,这一回用上了暗箭,已经算是认了真,可还是被沈觅轻轻松松挡下。

    再接下来的,势必要掂量清楚,他们到底是来刺杀沈觅,还是主动送上门来被她反杀?

    当然,也有可能接下来的干脆就暂先放弃今晚的刺杀,容后再另行商议。

    暗卫汇报完,便立即跳下马车,继续守卫在他的位置上。

    系统好奇道:“你不反击,是故意在这里等越棠?”

    沈觅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你才见到他多久,就能保证他会来帮你,而不是看热闹?”

    慕容家无意与她结仇,但是也不必上赶着献殷勤。

    越棠身为慕容家的暗卫,其实也不应该出手。

    沈觅叹了一口气。

    这不就是试试吗?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外面正打地不可开交,看到她仍在车中,暗处的流箭更集中了些。

    看到自己这边的暗卫有人受了箭伤,沈觅皱了皱眉,朝着车厢旁边的暗卫示意了一下,几人点头悄然退出这片中心。

    几支铁箭直直朝着沈觅面门而来。

    系统紧急又问了一边,“确定不用——”

    就在此时,还没等箭矢靠近到马车外的防卫,便被马车后飞出的一柄断剑格开。

    随后一人忽然出现在车前,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柄刀身宽阔的长刀,站在车厢之前。

    见忽然又来了一个人,众死士犹豫了片刻,随后毫不犹豫继续上前。

    刀光织就成雪白色飞影,折射出的月光就好似无端飘飞的雪。

    刀影几乎称得上是美丽,可凡是靠近的死士皆被斩于刀下。

    周围暗卫愣了一瞬,随后立刻配合起来,这一批死士很快被清剿干净。

    暗卫熟练地去在这些死士身上搜寻物件和检查有无显眼特征。

    远处很快也传来几声肉.体落地的声音,沈觅派出去的暗卫解决完暗处放箭的死士,便带着尸首很快回来。

    看到车厢前面那个面生的少年,赶回来的暗卫先是浑身紧张起来,注意到旁边弟兄没有反应,便拧眉细看。

    沈觅看到周围人齐齐看着车前的少年怔了怔。

    月光之下,遍地横尸,鲜血流了满地。

    车厢前的少年背对着沈觅。

    方才沈觅只注意到他极为流畅写意的身法,此时沈觅才发现,今日他穿着的不是往日的黑色便衣,而是明亮一些的竹青色,长发束起,发带换成了一个小玉冠。

    少年身姿挺拔,仪态极好,普通的一身衣服,硬是被这极佳的身形衬出几分矜贵的气韵出来。

    经过这一番打斗,他的长发和衣摆也几乎没有凌乱。一袭竹青色,在这狼藉之中,撑出了一片干净的小天地。

    越棠转过身。

    月光撒在他身后,他面容背光,却还是不影响沈觅看清他的轮廓。

    少年极为漂亮的面容被藏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五官显得更为深刻,那双眼睛清澈又明亮。

    他侧身朝她看过来,就像是暗夜中邀人沉沦的妖精。

    对视的那一刻,沈觅心中一跳。

    他这回没戴假面,难怪看到他的人都惊讶了一瞬。

    越棠看到沈觅的微微怔愣,他长睫眨动一下,看着她,没有立刻去说什么。

    其实他今日的衣着只是普通少年的打扮,可忽然换下了之前随意到草率的衣着,便显得像是认真打扮之后才过来。

    尤其今日他还没有戴假面。

    沈觅看着他,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她面容平静,看不出多激动的心情,可看到越棠之后还没有主动去同他说话,本就很反常。

    沈觅眼中是他,脑海中只有两个念头。

    一,越棠终于摘下假面对她坦诚相待了。

    二,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他能再进一步了?

    越棠被看着,面色有些不自然。

    今日他没有戴假面,沈觅这回看到的就是他真实的模样。

    他今日是不是显得太隆重了?

    不戴面具就是了,他还换什么衣服?

    越棠抿了一下唇瓣。

    这回是他失策了。

    沈觅眼眸明亮,越棠这回先主动开了口。

    “后面没有人了,清晏殿下可以放心回去。”

    沈觅不回答,她想要从车上下来,刚一踏出车厢,车辕便微晃了一下,车檐上被飞箭割开一半绳结的玉牌直直坠下来。

    沈觅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越棠便立刻飞身过来,长臂一展,接住坠落的玉牌。

    忽然拉近的距离,越棠距离她不过半掌,呼吸都可闻,饶是沈觅,也忍不住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车身微微摇晃,沈觅脚下不稳,越棠垂眸扶住她手肘。

    沈觅立刻借着越棠的手臂站稳身子。

    少年身上是极为干净的清冽味道,他手臂极稳,轻轻松松就能撑得住她靠过来的重量。

    沈觅手掌之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触感,他的肌肉不是块块分明地凸起出来,而是硬硬的薄薄一层,线条优美,但是沈觅丝毫不会怀疑这手臂的力道。

    酥麻从手臂传开。

    不是第一次碰他,可是沈觅心跳还是快了些。

    沈觅站稳了身子,越棠正要将手放下,沈觅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一同走进车厢之中。

    外面的暗卫面色虽然不显,可还是偷偷张望着,沈觅回身瞪了他们一眼,才将帘子掩好。

    车帘将内外分隔开,隔开众人的视线。

    越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没有反抗,就跟着沈觅到了车厢之中。

    他能过来,想必慕容少主也是默许了。

    夜明珠光线极为柔和,沈觅拉着他坐下。

    越棠浑身不舒服。

    他在沈觅面前一向坦然又平静,可此时他心里却有杂念。

    他念着这回他过来的这副仪容,既觉得此次失策,也没看够沈觅的反应。

    实际上,沈觅面上也看不出太大的反应。

    越棠微微蹙眉,她不是还一直要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让她看到了,她就这样?

    越棠千万句话绕在唇齿间,可是他考虑到沈觅刚经历过一次刺杀,就默默地将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好心地没有开口说话惹她。

    少年安静又听话地在她身边坐好,脊背习惯性地挺直着。

    沈觅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只面上看便觉他乖巧极了。

    她心中柔软,“谢谢你来救我。”

    越棠垂眸看着手中的玉牌。

    其实他解决完暗处埋伏的人,到附近一看沈觅周围的暗卫就知道,她也不一定需要他。

    越棠做出和平日一样平静的模样,将玉牌交还到沈觅手中。

    “应该的。”

    他看了她一眼。

    她眼眸温柔,和往常一样。

    就好像今日他特地揭了假面换了衣裳和平日没什么区别一样。

    越棠唇瓣轻抿,她若是反应大些,他还能笑她。

    可她这样平静,越棠在心底问了一句,他自己的长相是比假面要好看的吧?

    越棠压着心中的情绪。

    他垂眸。

    他不会将话问出口,就当他这回失策了。

    下次她怎么说,他都绝对不会再让她再看他真实模样了。

    沈觅只看到越棠垂着眼眸,随后很快就抬起长睫,看她的眼眸格外平静,平静到刻意

    沈觅在从他手中接过玉牌时,将他的手指也一同握住。

    没等越棠抽出手,沈觅便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小棠,你救的是我,还是清晏公主?”

    是为了衡量利益,还是,她。

    她嗓音温温柔柔,上一句还是礼貌又客气,下一句说出来的却是暧昧又咄咄逼人的话。

    沈觅觉得是为了她,可她还是想听越棠说。

    越棠面无表情看她。

    他启唇说了一句什么。

    沈觅乍一听没有听懂,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他又是对她说江南话!

    沈觅艰难地去和自己学过的发音比照,“你是在说,我、不想……”

    越棠一愣。

    她学了江南话?

    越棠手指蜷缩了一下。

    沈觅皱眉去想他接下来的发音,越棠抿唇,道:“我方才说,”

    沈觅记忆被打断。

    他声音顿住,没有选择顺着沈觅听出的发音编造,而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

    “殿下问我这话,是不是快了些?”

    沈觅眨了眨眼,忽然忍不住笑了。

    她才刚学江南话没有几日,复杂一点点的她都听不懂。

    可越棠前几个发音她听得并不艰难,她绝对没有听错,越棠说的就是“他不想”怎样。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还还不沿着她听出来的几个字往下编造,而是直接让她听出来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真是……可爱地紧。

    可他不立刻说他是出于公务,本就是暗指了他的答案。

    沈觅忍不住笑得更开心。

    越棠看了一会儿沈觅的神情,便将目光移开到一边。

    越棠很不高兴。

    他这个时候,忽然就不想看沈觅露出那么开心的模样。

    沈觅眼眸温柔,好听的话随手拈来,道:“我着急呀,小棠不仅功夫好、本事大,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好看,我怎么能不急着抓紧着点?”

    越棠终于又看回她。

    他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般,声音平缓,“又没人看过我什么长相。”

    是她一直要看,上次还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动手去摸他的脸颊。

    就今日,他便在她回北朝使团前的最后一晚,特地摘了面具来的。

    越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可结果却是反着的,情绪波动大的不是她,居然是他。

    沈觅早就看出他的不高兴,此时握紧他的手,真诚道:“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但是方才咱们在外面,人都在呢,我不得端着点儿。”

    越棠又低头看了看沈觅抓着他不放的手。

    她是清晏殿下,本来她的喜怒就不算很强烈,更何况是在人前,怎么都不能失了仪态。

    她为他学了江南话,今日不仅在众人面前将他拉进车厢中说话,一进来还对他动手动脚。

    果然,她不是没有触动。

    越棠这样想着,心情才舒缓了些。

    总算从那些让他不舒服的情绪众摆脱出来,他也不再试图将手抽回来,就任沈觅握着。

    沈觅忍着笑意,慢慢将手指分开,一根根扣入他手指之间。

    越棠垂眸去看她。

    沈觅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一样,对上他的目光,神情也理所当然一样,无比自然。

    早就觉得,她好像认识他、对他很熟悉一样。

    牵他的手她也那么自然。

    越棠抿了一下唇,没有什么抵抗的反应。

    “殿下很熟练?”

    沈觅看着他,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你这是关心我了?”

    越棠手指紧了紧。

    他平静了一下,很快便极为淡定地看着她,“不是关心,只是了解一下。”

    欲盖弥彰。

    是试探她是不是对和人暧昧很熟?

    沈觅忍着笑。

    现在的进展确实有点快,越棠武功很高,她不想惹得他直接下车就走。

    沈觅配合地点头,“明白了,你不是关心我,只是想从我口中问出我的过去。”

    “……”

    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从沈觅口中说出来的话怎么就变了个样子?

    一看到沈觅忍笑的模样,越棠更不高兴了些。

    他用力捏了一下手指关节,又转过头,不想和沈觅说话了。

    沈觅观察着越棠的神色,立刻换了个话题。

    “小棠。小棠你回答我,你那么好看,为什么总是戴着假面不让人看呀?”

    沈觅又补了一句,“武功好,能力也强,哪哪都好。”

    越棠看着她,却好像丝毫不为她的好话所动。

    他又不是专程来听她夸赞他的。

    那他因她独自在心中郁结像什么话。

    越棠压下所有情绪,抬起眼眸,长睫下的眼瞳澄澈,被夜明珠的幽光衬得添了几分幽远。

    先夸完,沈觅才笑意盈盈地把话说完,“你既然一直藏着拙,也有自己在做的事,为什么还继续留在慕容家做暗卫?”

    越棠其实算是不设防地、放任沈觅去探究他在做什么,可沈觅偏不。

    她就要亲自当着他的面来问他。

    他的手还和她正十指相扣。

    越棠垂眸看着相扣的十指,道:“这是我的生存之道。”

    忙碌又能忙里偷闲,反正都不是什么难事,也遇不上什么大麻烦,日日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偶尔旁观偶尔参与进去,心情愉悦得很。

    ——这都是在见到沈觅之前。

    越棠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遇见她之后,他的忙和闲忍不住慢慢地都用在她身上了。

    这答案让沈觅愣了一下,她略有思索。

    越棠看着她,慢慢道:“就像殿下,您对素昧平生的我那么熟悉,对别人、对政事,都是不同的,您也有您习惯的生存之道。”

    “您过去也有很多故事。”

    沈觅思绪蓦然被打断。

    她有些怔愣地抬眸看他。

    越棠在见过沈觅第一面之后,他发觉她对他了解地过多,礼尚往来,他也用他的路子去细细地了解了一下沈觅。

    看她所行之事,北朝的清晏殿下,从来都冷静又理智,没有过一个正常长大的公主应有的成长过程,仿佛是为了这个位置而生一般。

    不管是对下属、长辈、甚至亲人,都是礼大于情。

    可一见了,又觉出不同。

    她又很温柔,除了对他,好像对什么都有种极为看淡的冷漠。

    她应当有很多过去,或许有悲欢、有离合,有盔甲也有伤口。

    沈觅大概没想过让人知道。

    越棠也没打算探究。

    他手指稍微动了动,将沈觅的手指和他的扣得更紧了些。

    沈觅微微出神。

    他长睫垂着,半遮半掩着眼眸,忽然道:“殿下的掌心……出汗了。”

    沈觅愣愣地垂眸去看。

    两人十指交缠着,掌心相对。

    温热的湿意仿佛是什么隐秘的信号一般,沿着相贴的肌肤传过去,亲近极了。

    手指肌肤其实很敏感,这样的姿势紧紧贴着,身体稍微一点动作传到手指,都能磨到对方的肌肤。

    和他握紧的那只手仿佛在这一刻都没了知觉,沈觅僵硬着。

    越棠眸中终于带上了笑。

    他眼角弧度弯起地也优美,那双仿佛藏进整片星空的眼眸被笑意浸染,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漩涡。

    让人沦陷。

    沈觅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她压下心中复杂的心绪和想法,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专心看着面前的少年越棠,用她一向自信的自制力忍了又忍。

    他都说了进展太快了。

    她今晚就不再进一步了。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两人只是十指紧扣并肩坐着,距离不近也不远,却让人觉得亲密到难以呼吸。

    一直等到马车一路畅通地回到了园子中,沈觅和越棠还是牵着手下了马车。

    确认完沈觅今晚不会再有突发的状况,越棠走之前,沈觅问了句。

    “小棠,你下次还戴假面吗?”

    在越棠回答之前,沈觅轻声道,“我想看你。”

    越棠看她一眼,没有回答是,却也没有回绝。

    他眼中还是有着笑意,只轻飘飘地道了一句:“知道了。”

    少年的背影恣意又无拘无束,好像晴空,让人看不穿,又像白云,让人捉摸不住。

    可方才,他就在她身边,万千云海碧空、天地景色,都安静伴她身侧。

    话像钩子一样,人像妖精一样。

    看着越棠走远,沈觅掌心还是汗湿着。

    她手掌虚虚地拢了一下,有些无奈。

    她居然因十七岁的少年越棠几句话紧张成这样,她其实已经方寸大乱。

    有记忆的越棠,不管是在任务世界的二十年,还是在现实世界的这些年,都没有探究过她过去的家庭。

    沈觅没有刻意去藏着隐瞒他,却也没有同他多说过什么。

    在她年少最烂漫时,她接受了天崩地裂,地上永远有摔碎的瓷片,一团团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哭喊。

    那时不过是因为一句,“对不起,你没有错,我也不想在婚姻中犯错。我只是……不爱你了,我不想让我们最后只剩一地鸡毛。”

    对错从来都不分明。

    母亲用了三年治愈她自己,沈觅变得沉静,在陪同母亲重新活过来时,她便也不觉得喜欢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像露水,风吹能落下,阳光都能让它蒸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天堂碎成地上看都不值得一看的渣子。

    不管后来是父亲母亲各自组建新的家庭,还是两家都出乎意料的美满,她都足够理性而自持,作壁上观,平静到淡漠。

    经历生死悲欢的那么多年,越棠无声无息地让她打破了固有对喜欢和爱的看法,完全接纳下了他。

    让她意识到,人和人都是不同的,越棠更是不同的。

    她爱他,是义无反顾,不计后果。

    总归,她清楚,不管什么结局,精神和物质上,她都能承受地住。可她还是想给自己留着最后一点,不是所有都要袒露无遗。

    毕竟,那时候她还小,多狼狈啊,哪能比得过现在。

    顺利长大的、没那么多心机的十七岁越棠,他都能察觉出来,所以,当初的越棠大概早就察觉她有不那么想让他碰触的。

    那么多年,他都仿佛不知道一样。

    让她自在,让她去主动将他融入她的生活,让她自己给自己时间,让她自己走出来。

    他只是陪伴。

    她没有依靠他,她永远独立而自由。

    她慢慢捂着心口,手掌下心跳很快,她闭了闭眼睛。

    越棠可真是……

    沈觅想了一会儿,找不出什么贴切的形容词,她抬眸去看星空,眼眸不知不觉就轻轻弯起,忽然就又有了那么一丝涩意。

    越棠啊……他怎么能那么让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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