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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相望。
屋厅里,火烛“呼呼”摇曳着,煦暖的光影映出所有人自纷纷起身之后,杵在原地不明所以、哑然惊愕的脸庞。
女猎人从侧室里追出来了,捡起落在地上的鸦羽斗篷,仓促为站在厅中央的黑发女子披上,紧跟着那个拍门的猎人也跑出来了,两人的表情一惊一喜,那个男人也许是全屋里除了胡佛唯一认出我的猎人,出来之后,百感交集的复杂情绪全都写在了脸上...
而反观女猎人,看上去仍是有些搞不太清楚状况,被黑发女子突然冲出来的举动给吓到了,仓惶中蓦然看到我和塔·拉夏这两个陌生人,下意识地就要护在主人前方,却被从后面赶过来的男猎人拉住,拽去一旁,女猎人随即喊道:“你干什么——”,然而男人却只是摇头,“嘘”了一声,不做解释,努努嘴示意她看着就好。
“夫、夫人...”
紧接着,胡佛上前两步。
他像是想朝女子走去,可两步之后蓦然停下,回过头又看了看我,眼眶还是红的,手仍自颤抖,想笑,没笑出来,张了张嘴想说话,也没说出来,眼瞳里炽热的情绪憋在心中,像是不知道该要如何表达,片晌,也只得胡乱将手在脸上擦了擦,重重“嗨”了一声:“你自己和她讲吧!”
说完,转身走到角落里,蹲下去了。
视线的余光里,名为塔·拉夏的教宗骑士悄无声息,走到远处靠墙的空位站定,衣服谁也不打算理会的样子,默默闭上眼睛。
整间不算大的屋里,至此开始变得沉寂。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了。
看着我。
看着那与我相隔数步,抿着嘴,双拳紧攥的凯瑟琳夫人。
她...
看上去很单薄。
很憔悴。
披散的头发,像是刚睡醒的乱蓬,尽管颜色依旧乌黑,在火光的照映下,泛出锦缎一样柔顺的光泽,然而那光泽依稀暗淡,仿佛洗净的布匹有些褪了色,干干的,发梢处杂乱的分叉有很多...不怎么好好打理过的样子。
那张记忆中总是明媚动人的脸,看上去也依稀有些老了。
法令纹明显了,眼角也有鱼尾纹了,日渐消瘦的身形,让脸的轮廓显得更为突出,颧骨也能看得见了,皮肤也没那么细腻了,脸色黄黄的,不再如少女那般水润充盈。
她穿着很薄的裙衫,黑色的。
仓促披在肩膀上的鸦羽斗篷,也是黑色的,看起来很暖和。
那双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眸,同样是黑色的。
也许...
这也是她如今埋藏在心里的颜色。
快三年了...
我三年没看到母亲。
再次相见,却像是平白流逝了十年的岁月。
她的岁月。
这让我不知所措。
此前,我不是没有幻想过与她“重逢”的场景。
或许,是在帝国皇室战争胜利之时,热闹的庆功宴上,我默默处理完一切的后续,独自站在山特尔堡的钟塔城墙,远远的,望着堡内觥筹交错的场景,望着母亲与父亲在光影下露出的笑脸,直到夜静人深眠才离去,恍如从未出现。
又或许,是在血流漂杵的战场上,由于教会的从中阻挠,北境军陷入苦战,甚至被团团包围,势必要由我出手才能挽救局面。
到那一刻,我便会带上面具,裹上披风,有如神兵般从天而降,眨眼间斩首敌军将领,再放出滔天业火——业火恐怕不妥,那就放出混沌大军,杀敌人个片甲不留,了事之后扬长而去,离开的同时,假若父亲和母亲都在场,我远远看上他们一眼,这就好了。
我其实从未打算真正与他们见面。
哪怕想过,犹豫过...
却也不打算真这么做。
因为担心会让他们陷入更深一层的阴谋漩涡。
因为担心我的状态,会让他们觉得我不是我。
我能够理智且冷静,将这些事情想的很清楚。
假若可能,我希望他们一直认为我已经死了。
今后对于家人,我只在暗地守护。
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最优解”。
直到——
直到这一刻,我看见母亲的样子。
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明白自己先前的想法,究竟有多么的自以为是。
母亲就站在面前,这么望着我。
她没有哭。
甚至那张憔悴的脸上,都没有露出过什么表情。
就只是这么看着我。
眼神空洞,呆愣愣的,看了好久。
“啊...”
随后,那双稍显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吐出略有些沙哑的叹息声:“看来我是真病得不轻...”
如此说着,她抬手揉了揉额头,待目光恢复些许清明之后,便对我露出嫣然一笑,随即又转头望向众人,愣了愣,像是脑袋里还在反应,暮然间看到一旁的胡佛了,眉头忽挑,惊讶道:“胡佛?你在啊...那正好,你去给她倒些水来,要冰一点的...算了,你直接拎上一桶冰吧,快点。”
母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透出些许的哀伤,深深的疲惫。
随即,她快步朝我走来。
“佩佩...”
久违的呼唤。
她在我面前俯下身子,低头,轻轻吐气,随即再抬起头,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便将眼中深藏的哀伤和疲惫迅速抹去,只留下那满絮的柔情,一如小时候那般,在我委屈到嚎啕大哭的时候,定定看着我的眼睛:“怎么样?身上还疼么,还会觉得很烫吗...你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很不错呢。”
啪嗒。
鲜血自膝盖的伤口淌落下去。
母亲浑然不觉。
“夫人!!!”
陡然间,胡佛冲上来了。
粗犷的喊声将房间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他起身两步跑回我们的身旁,眼睛比先前更红了:“夫人,你再看看...你好好看看,这都是真的!她...她是佩佩啊!佩佩真的回来了!不信你打我两巴掌,你打我两巴掌——”
男人哽咽着,颤抖伸出双手,似是想去拽一拽母亲,手伸到一半,脸色陡然发狠,蓦然就朝自己扇过去了。
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屋厅。
“好疼...”
啪——
“夫人,我能感觉到疼...”
男人一连扇了自己四个巴掌,打的很重,还要再扇时,被总算反应过来的夫人抬手拦住:“胡佛,你这是在——”
“呜...”
胡佛哭了。
他或许本是想笑来着。
“这是真的啊,夫人...”
“这是真的...”
“你...”
母亲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有些无奈:“罢了,罢了...反正在梦里,我也总搞不懂你们都在发什么疯...你快些去拿冰吧,我...”
她说着,又转望了我一眼,眼中的难过一闪即逝,强留下一个笑容之后,就拧身想要走了:“我去后厨,做些格雷船长来...给她她一会儿就要烧起来了,你去拿了冰,能让她好受些...我不想再看到那种事了,我...”
那副样子...
倒更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我马上抓住了她的手。
想要叫她一声。
但嗓子好像有点干了。
“妈妈。”
稍微清一清之后,又能正常发出声音了。
母亲回过了头。
我看着她,慢慢将她的手拉向脸颊,闭上眼睛。
“是我...”
好凉...
母亲的手,好冰凉...
好冰凉,但却有种香香的,让人感觉非常安心惬意的味道。
“我回来了。”
我明白,那就是母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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