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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教意义当中,神是创造者,是救赎者,是启示者,真理的源头,独一的主宰,是世界乃至宇宙的管理者,绝对,永恒,不死不朽——即使是这个世界,在教会《启示录》的描述之中,所谓的神明,也是近似于此的存在。
神明不是只有超乎认知的力量就可以被称作神明。
而实际上这个世界真正的“神明”,是千百年前那些吉戴尔斯一族,它们因拥有浩瀚庞大的力量,并且能将那样的力量赐福于人类,因此被早先的教会称之为“神”——我曾经与那个舞女一起,直面过那样的存在。
而现在,我担心我会成为它们。
如今我的力量,显然已经到了超出某种界限的程度,以至于到现在连我都有些弄不清楚,假如全力施为,我究竟能做到怎样可怕的程度。
秩序之力也好,混沌之力也罢,亦或者业火,半年前那次破茧重生,我只是稍作尝试,便已经侵蚀了整片荒土,那些强悍的骑士在肆虐的混沌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而那一次,我甚至还没有认真的出过手。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了。
只是觉得——
力量仿佛取之不尽,浩瀚无穷。
倘若有一念之差,我或许会毁灭掉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具体是不是这样,我恐怕已经再难有机会去验证,也没有想要验证的心情,仅仅是出于理智,克制自己,至少在确定精神状态趋于稳定,不会再有新的变动,在确定自己还算是处于安全的范畴,不会对周遭的人或事物造成毁灭性的灾难之前,我都不打算回到西洲。
因为在那里,还有我牵挂的,和牵挂着我的人。
我不能让自己危害到他们。
而在想清楚这些之后,渐渐的,我蓦然又意识到,就算失去了情感的波动,像“神明”一般俯瞰众生,可至少在我内心的深处,有那么几道的身影,他们依然牢牢扎根于此,即使不会再想念,不会再动容,但惦念——多多少少还有。
我时常想起他们,有时也梦到过。
父亲,母亲,维多利亚,拉法叶,帕西法尔,帕戈斯,沙尔曼,雷克特,莎拉,索菲亚,黛西...
纵使想到的时候也不会有过多的情绪,但我至少还会想起他们。
偶尔,会想到和他们再见的场景。
还有卡洛斯。
自半年前为保护我重伤垂死,被拉普莉亚带走以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后来到过怀特镇的那间酒馆,也寻到过卡洛斯所说的故乡,寻到过很多的城镇,都没能打听到那两人的下落。
他们还好好的活着吗?
还活着的吧。
也许...
都已经安全回到西洲了。
毕竟,在那之后半年都已经过去了...
我一面想着事情,一面将小包裹里的钱币都整理起来垒成两叠,有一枚银币不小心滚了出去,重新拾回放好之后,看见包裹里被收在皮革剑鞘中的短剑,脑袋里又闪过维多利亚那张绝世清冷的脸。
她...
过得还好吗。
这柄名为“龙爪”的短剑,是剑圣老先生赠与他的门徒维多利亚,而维多利亚又转赠与我的,我险些就将它遗失在那个已经被夷平的小镇里了。
后来我凭着记忆,在漆黑的泥沼范围以内,找出了艾尔娜那间地窖的位置,本来是打算将里面的一些文献都带走的,可渊泥已经通过地窖入口的缝隙渗了进去,漫至整个地窖,书架倒塌了,书本都被侵蚀殆尽,只有悬挂在石桩床头墙上的“龙爪”幸免遇难,我将它带了出来。
也是在那个地方,我目送拉普莉亚带着卡洛斯离开,而后,看到名为剑圣的老先生从天而降,他并没能发现藏在渊泥之下地窖的我,而我,那时候也没有和传闻中最强教宗骑士会面的兴趣。
假如可以,我不准备和他成为敌人。
那毕竟是卡洛斯的老师,也是维姬的老师,是父亲的忘年交,伯莎奶奶的爱人,尽管从客观意义上讲,老先生并未真正与我有过的交集,可他却与我身边的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何况倘若真的见面,他或许是能够认出我的。
而且,他似乎斩了那个舞女。
我后来沿着战斗的痕迹找了过去,看到至少三个被业火和剑气的余威波及到的村落,他们打的很激烈,在酣战最后抵达的黄山背后,巨大的爆炸留下的深坑之中,业火的力量似乎彻彻底底,消失在了那里。
而那个老人最终也离去了。
只是他临走的时候检查了由我凝出的那几面冰墙,或许...
会因此联想到一些事情。
在那之后,老剑圣,卡洛斯,拉普莉亚,好像都消失了踪迹。他们的下落我多多少少都有打听过,结果谁也没能寻到,可却在无意之中,得知了另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我去到过红河的上游。
在那边,我看到了艾尔娜在笔记中所提到的,即将吞没一切的渊泥,看到了倒在无尽的黄沙之中,病死饿死,被掩埋的无数尸骨。
那些渊泥的滋生,似乎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二十多年前那里曾经出现过可怕的深渊怪物,但讽刺的是,最终将那只怪物消灭的,并不是教会。
而是真理之门的人。
[可怕的黑渊侵蚀大地,伟岸的战士以血浴火,奋起灭之。]
这是那里的人们流传下来的传说。
然而...
怪物消灭之后,那些渊泥每年仍在以缓慢的速度扩散蔓延着,只是却再也没有人管了——据说艾波丽斯塔的荒漠教会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那些圣职者们只在相对繁盛的东洲北方传教,根本就不顾这边贫穷子民的死活。
至于那些以血浴火的战士们后来去了哪里...
我想,他们应该都死在二十二年前那场围剿战里了吧。
这半年以来,我的情绪,状态,意志,都异常的稳定。
东洲这边...
似乎再没有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了。
于是趁着年初,西洲海岸冰雪消融之际,商船又开始活跃起来,我便只身一人来到挪加威海港,选择了一艘不怎么起眼的货船,搭话不怎么聪明但却有点善心的男人,告诉他我要去西洲寻找亲人,付了钱币之后,让他带着我上了船。
上船之后,望着广阔无痕的大海,想到海的对面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想念我的人,以及背叛过我的人,我的敌人,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内心之中...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波澜在里面。
然而——
终究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
不久,货船起航了。
船舷拨开海浪,风帆在气流中呼啦作响,两轮弯月在天空高照,将稀薄夜色洒了下来,甲板鼎沸的人声里,一艘又一艘的船驶离海港,向着星空遍布的远方,开启远航。
再见的那一刻,又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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