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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船尾的甲板上,身披斗篷的少女手里还攥着湿漉漉脏兮兮的抹布,木板正擦到一半,便踉踉跄跄起了身,跑到船沿的栏杆边扒着,将脑袋垂下,有些虚弱的干呕几声,随后便软趴趴的倒坐下去。
真衰...
海风在耳畔猎猎吹着,少女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扣在脑袋上的兜帽有些被风吹歪了,露出小半张稍显苍白的脸。
...都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我怎么就还会晕船呢?
让人搞不懂...
“好了好了,都别问了!”
此时有随行的旅人来到甲板上询问状况,正好遇上迎面走来的帆缆长,话没说几句竟是发了脾气:“等这阵海风过去,船就能重新稳下来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不要再来找我!觉得受不了的,就干脆给我从船上都跳到海里去...”
近几日由于船只颠簸的关系,有许多乘船的旅人、商人,并不能理解航道天气的状况,觉得船只行的慢了,行的不稳了,便兀自忧心,常会询问这个质问那个,弄的大副二副帆缆长他们都很烦躁,类似这样的情景,少女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了,昨天还有人因此差点对航海士大打出手,后来被帆缆长用绳索捆了,现在还丢在船尾下面的仓库里。
不久之后,那名与帆缆长起了争执的旅人,终究还是被带到了后面的船舱室,少顷听见那边传来有呕吐的声音,少女瘪了瘪嘴巴,也跟着有些想吐,但强忍住了,将兜帽重新戴好,缓过一会儿,就又站起来了。
吐吧吐吧...
吐啊吐啊的,也就吐习惯了。
“喂!沙尔曼丫头,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想偷懒?!”
训斥的喊声陡然从面前传来,少女怔了一怔,将头稍稍抬起一点,被兜帽半遮住的视线里,帆缆长褊着裤腿的脚,腹肌隆起的粗腰逐一出现。
“不是让你把这边的甲板清洗干净了再休息吗!...怎么了,你晃什么?晕船晕地都站不直腰了?所以说啊,像你这种瘦弱没用的小丫头干啥啥不行,可偏偏吃饭比谁都行,我当初就应该把你直接丢进海里...”
他说着,朝少女的肩膀用力一推,将她推得“蹬蹬”倒退数步:“去去去!你别干了,把抹布也丢了,觉得晕就一边呆着休息去...喂那个谁!这边的活你来做了...少那么多废话!别人是娘们你也是个娘们吗...”
帆缆长像是在自说自话,也不给少女回应或者反驳的机会,就那样骂骂咧咧地喊着,然后走远了,他叫了另外的人来收拾这边,而被推开的少女晃晃悠悠站稳,想了想,索性也就丢掉布块,耸了耸肩,将篷摆稍作整理,便转头朝船舱的方向离开了。
...当然,心里是没有生气的感觉的。
因为并不在意。
而且被帆缆长呵斥这种事情,也不是今天第一次发生了。
但他是个好人。
那个男人,虽说脾气很暴躁、言行举止也都尤为粗鲁,可在船上的这些时日以来,其实一直都是对我有所照顾的。刚才的那番举动也只是想让我去休息,可毕竟挪加威商船不载闲人,这是规矩,上了船的旅者这时候多多少少都在忙着,拉杆绳的,划桨的,仿佛只有我这也不会,那也不能做...
前些天似乎已经有人对此颇有怨词,因为我笨手笨脚、没怎么留意的原因,不小心打翻了几个餐盘,帆缆长就跑过来训斥我了,还当众踹了我一脚来着,说让我滚回去船舱,不要再做那些事了。
他那时表现的凶戾,才将一些打算不依不饶的人给镇住了,但心里恐怕还是积着情绪,只因为这种事情自我上船以来发生过太多次,结果今天又是做到一半被赶走休息,若是还能有好脸色,那么接下来,像我这种“没身份没背景”的“弱小丫头”,恐怕在这艘船上就没办法安生了。
嗯,至少在帆缆长的眼里,事情大抵就是这样的。
他是个好人,但不代表这艘船上都是像他这样的家伙。
事实上,这些常年流浪在大海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时代,大抵都谈不上是什么好人——品行恶劣、不守规矩惯了的不说,做过流匪的,手里有好几条人命的,甚至都可能是大多数。
而像我这样...柔柔弱弱、风一吹就会倒的存在?至少在他们眼里的我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无依无靠,若是没有帆缆长的袒护,就是任人宰割的小小羔羊。
海上是很缺女人的。
所以即使我把一切都做的很好,也还是有那些精力无处发泄,肮脏碍眼的家伙们找上来,只要我还在这艘船上,就总会隔三岔五,被那些人的骚扰。
经常都是一些醉醺醺的,突然过来调戏我,想强行掀开我的斗篷,看看我到底长什么样子——甚至长什么样子都鲜有人会去真正留意,对他们而言,通常只要是个女的就行,所以也有在夜深的时候突然闯进我的船舱,不管不顾想要欺负我的。
好在这艘船虽然不大,最起码的制度还是有的,而睡在我船舱周围的又基本都是常年呆在船上的人,帆缆长的船舱也这附近,那些人的行为,最终都被即使制止了。
若非如此...
这艘船上至今还能活下来的,恐怕不会超过半数人吧。
...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
其实要换做以前,这些事情发生了,我可能会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心里会觉得恶心,情绪上来就变得冲动,出手是难免的事情——不至于杀掉,但狠狠教训一顿,打断他们的鼻梁骨,那是自然不用多说的。
然而现在...
不过是一群碍眼的蝼蚁罢了。
他们没办法再挑起我的怒火,因此理或者不理,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不生气,不会喊救命,好像也没有过多敢反抗的意图,总是默不作声就让事情过去——我这种看似的态度,也许会让某些人更是觉得我好欺负,但这一路过来,终究是没有真的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这其中的原因,还是要归功于我这身不起眼的、像是街边流浪少女一般的行头。而帆缆长出于保护,也从来不要求我掀开宽大的兜帽,以真面目示人。于是我这副样子所吸引到的,也就只有那些船上身份最低的人,能被帆缆长镇住的人。
而那些有身份的,比如大副,比如航海士,他们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一次。
否则的话,我就得另想办法抵达西洲了。
但只有那些不入流的觉得我好欺负,来骚扰我,纵使再怎么不守规矩,被人制止之后,总还是不敢太过造次的。
因为船上除去旅人和船员,还有一小队穿着轻甲,携带长枪弩箭的护卫,大概百来人左右——据说是挪加威的海港小有名气的雇佣兵,与“卡利维尔号”商船常有合作,几乎每次出海的时候都会带着他们。
有这些人在,船上的秩序是绝对不会乱的。
但雇佣兵的主要职责,当然不是为了维护船上的秩序。
他们所防范的,是那些流落并活跃在各个海域,穷凶极恶的伊波斯海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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